3)高粱殡.8_红高粱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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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说,“豆官,叫干爹!”

  “还是干爹呀湿爹呀!”奶奶说,“你抱着他,我去换换衣裳。”

  爷爷抱着父亲在院子里转,指着骡腿陷进的四个深坑,他说:“豆官,小豆官,你看这里,大黑骡子陷进去了,在这里它站了三天三夜。”

  恋儿端着铜盆出来打水,她对着爷爷咬咬嘴唇,撇了撇嘴,爷爷会意地一笑,她却当浪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爷爷悄声问:“怎么啦?”

  恋儿恨恨地说:“都怨这该死的雨!”

  恋儿端水进屋,爷爷听到奶奶问恋儿:“你跟他说什么啦?”

  恋儿说:“没说什么。”

  “你怨该死的雨?”

  “没有没有,这该死的雨,八成是天河的底给捅漏了!”恋儿说。

  奶奶噢了一声,爷爷听到铜盆里的水哗浪哗浪响着。

  恋儿出来倒水时,爷爷见她脸色发紫,眼神都散了。

  三天后,奶奶说要去给曾外祖母烧纸钱。她抱父亲骑上黑骡子时,对恋儿说:“我今天不回来了。”

  当天夜里,大老刘婆子又去东院里跟伙计们赌钱了,奶奶房子里,又燃起了金黄色的火苗。

  奶奶骑着骡子星夜赶回来。她站在窗外听了一会,便破口大骂起来。

  奶奶把恋儿饱满的脸抓出了十几道血口子,又对准爷爷的左腮打了一巴掌。爷爷笑了一声。奶奶又把巴掌举起来,但扇到爷爷的腮帮子附近时,那只手像死了一样,无力地擦着爷爷的肩头滑下去。爷爷一巴掌把奶奶打翻在地。

  奶奶放声大哭。

  爷爷带着恋儿走了。

  铁板会会员腾出一匹马,让爷爷和父亲骑上。黑眼在最前边打马飞跑,口齿清楚的、既恨共产党又恨国民党的五乱子与爷爷并马缓行。五乱子胯下那匹小花马十分年轻,它看着跑到前头去了的五匹马,焦急地晃动着头,它想去追赶马群,主人却一再拉紧塞进它嘴里的铁嚼子,逼他把飞跑的欲念克制住。小花马满腹怨气,就用嘴咬爷爷胯下的黑马的把戏来发泄对主人的不满。黑马尥起蹄反抗花马的挑衅。爷爷把马一顿,把花马让到前头去,拉开几米距离,尾随在五乱子后边。温暖的灰蓝色的墨水河轻快地欢唱着,河水中散发出来潮湿的气体往河堤外的田野上游动。因为战乱没有拾掇利索的田野呈现出纷乱、颓丧的黄褐色,去年的高粱秸秆多半倒伏在地上,有零零星星的农人站在土地上发呆,也有聪明的农民在自家的田里放起了野火,干透的高粱秸子啪啪燃烧着,化成了灰烬,回归了生它出来的黑土地。

  农民焚烧高粱秸秆的火焰在墨水河两岸宽广的田野里像暗红的破布一样抖动着,一团团青色的烟雾在澄澈如冰的晴空下缭绕。焦香的燃烧高粱的味道呛人爷爷鼻腔和咽喉。一直高谈阔论着的五乱子从花马上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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